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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故人
 重庆府的千户所位于比较荒凉的西城区,平里这幢大宅只有官兵出入,略显冷清了些,但此时全川备战,重庆府作为松藩防线的大后方,承担着很重要的征兵运兵、辎重运输任务,所以倒是忙碌了许多,进进入入的也不再只局限于军人。小說,

 叶小天到了千户所,向门自报了‮份身‬,言明要面见荆千户。那军士听他指名道姓的,也不清楚这位土官与自家千户是否是老相识,忙客客气气让进门里,喊过一个兵弁引他去见荆千户。

 “对叶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啊”叶小天正跟着那兵弁往二进院落的左跨院儿里走,忽听马千乘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什么了”

 马千乘喜孜孜地道:“就是你说的,打不过讨她做老婆啊”

 马千乘眼睛微微一眯,扮出一副很阴险的模样:“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能你再能,本少爷招安了你,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我摆布咩~~~哈哈哈哈”

 “会任由你摆布么”叶小天看着他那副白痴样儿,很怀疑即便他把秦姑娘娶过了门儿,是否就能翻身做主人。戚继光戚大将军又如何,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一回家就萎了,一辈子被老婆降着,到死都翻不了身。

 马千乘摩拳擦掌:“我该怎么下手呢我是该先去讨她心骗她上钩呢,还是让我老爹马上登门求亲呢哎呀,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她对我俯首顺眼、低声下气的样子啦。”

 叶小天好笑地摇‮头摇‬,站住了脚步。因为前边引路的兵弁已经站住,往高高的草垛上一指,道:“喏,我们千户大人在那里。”

 叶小天仰头一看,就见好大一个干草垛。这是一个直径超过五丈的圆形草垛,由一捆捆干草堆垒而成,此时已经有近四丈高了,道:“千户大人。这位土官来自贵州铜仁,他”

 荆千户一见叶小天就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看着叶小天,试探地道:“叶小天、叶兄”

 叶小天脸堆笑。正要拱手自我介绍一下,听他一语叫破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仔细打量这荆千户。似乎有点眼,不过

 “是我是我啊”

 荆千户托起胡子,忽又觉得不妥。忙又双手捧着脸蛋儿,把那一部连腮胡子用手掩住,急切地道:“认出来了么我是荆鹏啊想当初,在金陵府,你那飞天用的宝莲灯还是我向军匠司的赵四公公借来的呢我现在只是蓄了须啦”

 “啊”叶小天猛然记起来,不又惊又喜。两人不约而同地上前,结结实实地拥抱了一下,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二人自从金陵一别,就再也不曾见过了,不过在这期间他们倒是有过一次书信往来。叶小天离开南京时,曾经托荆鹏照料在国子监旁开书店的薛水舞。后来因为有国子监学生追求水舞姑娘,荆鹏曾来信询问他的意思。

 那时节,叶小天身边已经有了夏莹莹,和展凝儿也是夹不清,看了来信初还不舒服,但很快也便释然了,他当初离开金陵就知道这辈子很难说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回去。

 他把水舞留在金陵而不是想办法带回葫县,其实就是已经放弃了这段烟花般璀璨,但也燃烧的太快的感情。那么他帮水舞建那处书店安身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因为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仅此而已

 所以,他在回信中告诉荆鹏:“听其自便”

 从那以后,他和蒯鹏又没了集,叶小天和当初在金陵结识的那些朋友大多也都没了联系。实在是因为交通太不便利,总不能辗转千里,跋山涉水地送一封信去,就只为了问一声好吧。

 所以,叶小天竟不知道荆鹏已经离开南京,成了重庆府千户所的千户,荆鹏也只知道这位老友还在贵州做官,隐约听说已经调出葫县,高升铜仁府了,余外并不了解。

 荆鹏乍见老友,欢喜异常,他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梗,一边把叶小天和马千乘往正院正房里让,一边询问彼此经历。这些说来话来,但要简短却也能很快让人有个了解。

 荆鹏本来是锦衣百户,锦衣卫虽属于军队系统,但一向地位超然,并不能以寻常军人视之。

 荆鹏的老爹在任上过世了,他老爹有个死对头,这对老冤家年轻时候是一起进的锦衣卫,这一辈子都在争,那人始终被他爹了一头,无论怎么升迁,荆鹏的老爹始终高他一品半级。

 蒯鹏他爹并不是个善碴儿,何况明摆着你退一步就得被人踩到你头上去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让,如此一来,打、遏制对手的手段和伎俩还能少得了吗

 那老对头被他老爹了一辈子,憋屈的都快心理‮态变‬了,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还能不报复在老对手的儿子身上这一来,蒯鹏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蒯鹏原本无大志,只想着倚仗父祖余荫,在金陵府做个太平官,好好地当他的纨绔子弟。却不料竟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纨绔子弟当不成了,太平官也当不成了。他原来有做高官的父亲照料出出入入是什么模样,现今整天被人拿捏短处,那种心理落差尤其难以承受。

 蒯鹏怒之下,甚至想去找那对头上司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亏得子再三劝解,蒯鹏终于忍了心头恶气,主动请调离开锦衣卫到其它卫所任职,彻底离开锦衣卫系统。

 如此一来。那对头倒不好不依不饶了,本来嘛,被人家老子了一辈子翻不了身,那是你本事不行。现在报在人家儿子身上就已落了下乘。现在人家服了软,你没有穷追猛打的道理。这种竞争说到底还是职场竞争,没必要真闹个你死我活。

 于是,那老对头也就不再找他麻烦,任由他调走了。蒯鹏在锦衣卫时,那百户官只是个虚职。只管每月拿薪俸,其实没什么实权,但是出了锦衣卫这‮份身‬含金量还是蛮高的。

 兵部斟酌来斟酌去,最后把他调到了重庆府。他来此已经两年了。去年刚刚升的副千户,只是因为那正千户姓傅,底下人不管怎么唤他这个副千户都嫌别扭,所以才笼统称为千户。

 叶小天听的开怀大笑。也把自己调离葫县后的种种遭遇对蒯鹏说了一遍。他二人是一边走一边说,自然不能时刻盯着蒯鹏的脸色听他说话,所以叶小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述及某些事情时。蒯鹏的神色有些古怪。

 这千户所里连着五进的院落,荆鹏的家宅在最后一进。他这个卫所,是世世代代父子传承沿袭存在的卫所,所以卫所兵实际上都变成了‮兵民‬,平务农,定期训练,战时为军,其眷属自然也都住在这里。

 一进这最后一进院落,生活气息就陡然浓厚起来。院子里扯着几绳子,上边琳琅目晾晒的明显都是布和小孩衣裳。如果是下人房里有孩子,是不会在主家院子里这么大模大样地晾晒的,那么

 叶小天心中一动,讶然看向荆鹏:“我说老蒯,你小子动作够快啊,这连孩子都有了。”

 蒯鹏嘿嘿憨笑,叶小天打趣道:“是儿子还是丫头啊,要是年岁相当的话,咱们两家可以订个娃娃亲,哈哈”

 蒯鹏道:“是儿子,淘着呢。叶兄府上现在有几个孩子了。”

 叶小天想了一想,悲从中来,就只一个女儿,还得随她妈姓,叶氏家族几时才能开枝散叶,闻达天下呀我得抓紧时间,多多造人儿才才。

 叶小天‮头摇‬叹道:“现在是比不得你老蒯,等我加把劲儿,后来居上便是。”

 蒯鹏哈哈一笑,往正厅里瞄了一眼,隐隐有些鬼祟,随即便殷勤让客:“来,叶兄,马老弟,请请请,先请厅里坐,院里。”

 蒯鹏把二人让进厅中坐了,扬声喊道:“小红,小红,上茶啦。”

 蒯鹏喊了两嗓子,不等回答,便着手对叶小天笑道:“小红那丫头,是一个老军头家的姑娘,枝大叶的,也不是个会侍候人的姑娘。得嘞,我去张罗一下吧,昨儿个在草场上网了十几只雀子,正好炸了下酒。”

 “我就知道你好这口儿,雀子都给你拾掇完了,就等下锅呢”随着声音,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迈步进了大厅:“今儿你又请了哪几位兄弟回”话犹未了,那女子目光一转,突然看到叶小天,登时呆在那里。

 月白的衫子,葱绿的裙儿,间系一条碎白花蓝底的小围裙,双手袖管儿挽着,比起以前的婉约清丽,稍显丰腴了一些,但脸上的血气更显健康了,原本的柔美也被俐落干练的气质所取代。

 叶小天缓缓站起身,看着她,她蓦地退了一步,俏脸有些发白,讷讷地唤了一声:“叶大哥”

 蒯鹏有些紧张无措,但他咬一咬牙,还是大步赶过去,勇敢地拦在她的前面,对叶小天道:“叶兄,我我们”

 叶小天看看水舞,再看看荆鹏,忽然笑了,乜着蒯鹏,点一点头,道:“老荆,好啊你,我让我帮着照料一下水舞妹子,没想到你居然监守自盗”

 蒯鹏也分不清叶小天这句话是调侃还是嘲,讪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叶小天负起手,回想着道:“我想想那信上是怎么说的,对了品学兼优、家世清白,我还想呢,如此俊彦,若能真心相待,水舞妹子也算终身有靠了,谁晓得竟是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蒯鹏听到这里终于确定了叶小天的心意,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他又局促地手,干笑两声道:“我还不算品学兼优、家世清白么”

 叶小天渐渐敛了笑容,看看蒯鹏,又看看水舞,向他们轻轻点点头,真诚地道:“恭喜你们”

 水舞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蒯鹏慌忙把她拥入怀中,用那大的手指笨拙地给她抹着眼泪儿,心疼地道:“哭什么,哭什么,叶兄也恭喜咱们来着”

 水舞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小天、亏欠了叶小天,这心事一直在心头,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心病,如今全都化成了泪水,她哭的越畅快,心里越轻松。

 一个不停地哭,一个手足无措地哄,叶小天早知道水舞爱哭,可还头一次看到她的泪水可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过人家有男人在哄,虽说笨了点儿,还真轮不到他上前。

 叶小天目光一转,忽然看见门外还跟着一个老妈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一手指在嘴里,瞪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叶小天便走过去,向那老妈子示意了一下,轻轻接过孩子。

 那孩子也不怕生,伸出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硬硬的胡碴,咧开嘴巴笑了。

 叶小天笑道:“好小子,走,大爷带你晒太阳去”

 叶小天抱起孩子,悠然地转进了花园,他刚走片刻,就见七八个手持红缨大的士兵押着秦良玉和展凝儿两个人走进千户所。要说是押却也不算准确,因为这两位姑娘昂首,兵器在手,实在不像囚犯。但七八个兵以尖相抵戒备却也属实。

 薛水舞刚由蒯鹏哄得止住了哭声,扭头只看见马千乘一副看戏的表情坐在那儿,一问叶小天去处,却是抱了孩子去园中游耍去了,两夫刚刚赶出客厅,就看见那两位女中豪杰雄纠纠、气昂昂地走来。未完待续。 M.eN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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